我试着用女性视角，重写一版《漫长的季节》

1998年，秋。

一开始，罗美素没太把最近沸沸扬扬的桦钢碎尸案当回事儿，更没有丈夫王响那个参与破案的热情。

直到今天，在桦钢生活区碰到警局的冷燕，知道是她负责这个案子，美素才觉出几分重大。

同为刑警的丈夫，年初意外殉职，当时，她才刚刚怀孕。

美素嘱咐着注意身体，别了挺着大肚子也要坚持查案的冷燕，转身上楼，她忽然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。

屋里没开灯，美素坐在床边，脸冲墙躺下的王响嘴里忽然嘟囔了几句，她看了丈夫一眼，转头继续望向窗外。

惶恐之外，美素开始思考一些过去不曾想过的问题。她发现，自己其实一点也不了解王阳。儿子18岁了，高考失利，拒绝复读，也不想按他爸的计划，进桦钢当工人。

2016年，秋。

刚理完最后一批新货，美素扶着腰直起身，看见丽茹站在门口，手里拎着一袋外卖。

“这才六点多啊，今天关门这么早？”

“本来约好的一个客户临时不来了，脱毛仪又故障了，我丢给娟儿处理，寻思也半个月没见你了。没吃呢吧？来趁热喝碗馄饨。”

“彪子呢？”

“行，你俩这分工，配合挺好。十几年前那颓的，我可想不到彪子会是后来这状态。”

一个男孩拿着几件商品，走到柜台前叫了声，“罗姨。”

美素转头，“王北啊，有段时间没见你了，现在升高一了吧，在哪个学校？”她忽然想起什么，“对了，回去跟你爸说，后天一早要去给王阳上坟，去年他就忘了。”

男孩离开，两人柜台喝着馄饨。

放下电话。

“姐！冷燕说，阳儿那案子，有新进展了。姐？你咋不说话呢？”

1997年，秋。

警察局，一脸疲惫的冷燕走向坐在走廊的美素。

“应该的。不过，要是个男警察，我可能就转身走人了。咱们桦林这小地方，能有个女刑警，我必须得支持。”

“你不知道做个出外勤的女警察有多难，可别让我开始抱怨。”

2016年，秋。

“你确定监控上那个被撞的背影，就是18年前你看到的那个人？”

“我确定。衣服都是同一件。”

冷燕的笃定，让美素瞬间紧张起来。理性也告诉她，事情确有蹊跷，“撞人的逃逸很正常，但被撞的怎么也躲起来不见人呢？”

“我还是先跟你说说，小南那边的情况吧。”冷燕话锋一转，美素比刚才更紧张了。

“你知道，性骚扰要立案，难度有多大。”

美素默不作声。

办好住宿，手里握着钥匙和新学期课表，沈墨心里稍微踏实了一些。事实上，就在刚才，她还在自责自己的表现。

为什么陌生人上来搭讪，自己就是学不会拒绝呢，还下意识说出了自己的名字。

正想着，他好像看见不远处，丽茹小姨挽着桦钢宋厂长的胳膊，上了一辆桑塔纳。

1998年，秋。

巧云很早就注意到沈墨和殷红了，她很喜欢这两个女孩，不光是因为前者帮她挡酒，性格仗义，后者静静弹钢琴的样子让人过目不忘。

更重要的是，她从这两个人身上，看到了一些相似的特质，一种“我并不属于这里”的特质。

想到这，巧云有些沮丧。刚挂掉儿子打来的电话，她不知道自己陪酒赚来的钱，能不能填上给儿子治病的窟窿，她也不知道，这样的日子，什么时候才是个头。

她知道的是，桦钢之前下了规定，双职工家庭，下岗只安排一个。丈夫沉默不语的反应，并不让她意外。巧云真正介意的是，自己主动下岗，厂里没什么表示也就算了，连男人都没给几句安慰。

选择去做陪酒，男人同样不发一言。但他不再碰自己，家里也越发安静了，安静得让人想发疯。但这一切，都不妨碍照顾儿子的担子，始终横在巧云的肩膀之上。

凭什么呢？巧云偶尔会这样想。但她不知道，自己还能做些什么。

最近，巧云连续听到几个震惊的，也跟自己多少有点关系的消息。

前后脚的，四起失踪案。

先是来桦钢谈转型合作的港商卢文仲不见了，很快，自己工作的维多利亚夜总会葛老板，也失踪了。而就在刚才，她听说沈墨和殷红，也双双消失了。

2016年，秋。

“听说宋玉坤前几年出狱了，他没有跟你联系吧？别想了，快20年了，那些照片，肯定早就没掉了。”

“姐对不起你，不该让你想起这些伤心事儿。”

美素不知道，自己是何时起的离婚这个念头。但儿子死后，仿佛是一瞬间，她再也不想跟王响说一句话了。

巧的是，她和王响离婚那天，丽茹则和龚彪兴冲冲地领证结婚。多年后再聊起这一天，她们俩笑了好久。

另一边，警察局。

先是失踪案，又是碎尸案，现在又一起不知是自杀还是他杀的新案件。从上到下，压力山大。

“没有人了，上面的指示，现在第一重要的，就是桦钢国有资产流失要尽快查清，给上面个交代。”

傅卫军被捕了，那张汇票确实如警察所料，成为关键线索。他把所有罪责都揽于自身，但其中解释不通的疑点，依然很多。

冷燕将突破口放在了傅卫军的跟班隋东身上。

天色将晚，冷燕早已在铁路边埋伏许久，她隐隐觉得肚子有些不舒服，而就在这时，前方出现一个头戴棉帽的瘦小身影，她下意识觉得，那是一个年轻女孩。

是沈墨？还是殷红？

2016年，秋。

沈栋梁死了，案发在他桦林的家中。身中十几刀，且都避开了要害，从死状来看，死前经历了漫长而痛苦的挣扎。

杀他的，是沈墨。出乎警方意料的是，她始终没有离开犯罪现场。那份平静，既像是等待被捕，又像是在享受猎物渐渐死去。

坐在审讯室，沈墨对冷燕说的第一句话是，“王阳，是我杀的。”

又说，过去这十几年，其他省份的几起杀人案，也是她做的。

“我要复仇，我必须活下去。”沈墨平静地讲起自己的故事。

从小父母双亡，被沈栋梁收养，遭到控制、虐待和性侵。她本以为大学是她脱离苦海的开始，在成人的世界维多利亚，殷红成为她无话不说的知己伙伴。谁知某天，葛老板将她下药迷倒，送去卢文仲的房间。

杀死卢文仲，是个意外。但复仇的快感，让她只想继续下去。

傅卫军、殷红、王阳先后加入进来，他们绑架了葛老板，将其杀死。但意外还是发生了，葛老板的垂死反抗，让殷红也倒在了血泊之中。

“你们为什么要碎尸？那不是你的好朋友吗？”

“我要复仇，我必须活下去。”沈墨举起自己缺了小指的左手。

“那天晚上，当我们真的决定离开，他忽然就害怕了，说着他去自首，帮我扛下一切，我可以继续上我的学。那一刻，我终于知道我们是如此不同的两个人，我们之间的感情，也从来不是什么真正的爱情。”

“然后呢？”

2016年，秋。

而听完冷燕的讲述，美素亦是意外的平静。

“刚离婚那几年，我恨王响，我恨他对儿子的专制和控制。后来，我恨自己，恨自己的懦弱和无能。再后来，我也恨那个时代，恨当时的混乱无序，恨当时的人不当人。我甚至恨过儿子，恨他怎么那么快就长大了，又那么快就不要爸妈了。”

2017年，秋。

美素家中，四人聚会。

“你说现在这电视剧，怎么就没几个女的做主角的呢？老是男的男的男的，实在看够了。”

“我咋不知道，姐你还有这审美品位呢？”丽茹回她。

“我还不能做一回主角呢？想想总可以吧？”

“按摩馆，我昨天已经跟房东退租了。明天开始，你去哪，我陪着你。”

1997年，秋。